林弄染灰头土脸出了门,正巧碰见回家的尹云之。与他四目相对,前世之事不断在脑海里萦绕,林弄染不太好受,心似遭人生挖出,再拿利刃在胸腔里捣弄,把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斩碎,让他痛不欲生,未等尹云之开口,就拱手匆匆消失在街角里。
尹云之不解地目送他,看他仓皇从自家门里出来,心里迷雾更重。送走巡按,尹云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,无事一身轻,迈着步伐也欢快了些。
院子里没了朝朝的身影,尹云之踏进卧房才看见人,和他出门前一样,床上的人裹着被熟睡,尹云之打他屁股,道:“起床生火做饭了,在家睡了一天,连家里都不打理,是癞蛤蟆转世,非要人戳才动吗?”
朝朝被他吵醒,疲惫地睁眼道:“爹,你回来了。”
尹云之咕噜噜灌水,“起来,生火去。”
朝朝翻身,摆出诱惑妖娆姿态,“爹,我饿了。”
尹云之很无情,擦着嘴边道:“天底下哪有白吃的筵席,你既不是家里有权的少爷,也不是有金山银山的少东家,充其量只有一副较好的皮囊,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,过些年岁数混大了,还能躺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?”
尹云之脱下官服换上常服,“这世上除了自个,别人都靠不住,你手脚完好,心智也全,怎就愿意自暴自弃呢?”
这些话朝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,看他大有要揪住他好好灌输他的人生哲理,摆手止住了他,“爹,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?好歹我也是有抱负的好少年,到了你嘴里,我怎的就成了那祸国殃民的米虫了?”
“哦?”尹云之狐疑,“你还有抱负?”
“瞧不起谁呢?”朝朝抱着双臂,“想听就靠近些。”
尹云之依言坐到床沿,一脸鄙夷不屑。
朝朝很隆重地清了清嗓子,挺直腰杆,正声道:“把看得顺眼的男人通通弄上床,牢牢抓住他们的心,勾引得他们神魂颠倒死去活来,然后——”说及此,他忽然止住话头,朝尹云之挤眉弄眼。
尹云之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就停下的人,按捺住要抽他的冲动,耐心地问道:“然后怎样?”
“怎样?”朝朝在他唇上亲了一口,舔着嘴笑道,“自然是一脚踹开,不然留着让他和我下一个心肝在床上打架吗?”
尹云之脸马上黑了。
朝朝吹着指尖,心不在焉道:“糟蹋别人的真心,看着那些痴心的男人一个个心碎,为了我要死要活,还有比这更好玩的事吗?”
尹云之Yin着脸直吸气,俨然是要收拾人了。在尹云之发飙前,朝朝又给他顺毛,“开玩笑的,那些臭男人不值得我上心,可爹你和他们不同。”
朝朝抱住他的腰,道:“你是我爹,咱们亲上加亲,我怎么可能如此对你呢?”
晚饭时尹云之做了猪rou炖粉条,朝朝连吃了两大碗饭,撑得肚子滚圆,路都走不动,听着外面似乎很热闹,街上有人放烟花炮竹,五彩斑斓的烟花噼里啪啦在黑夜炸开了花,朝朝贪玩。赖着尹云之带他出门散步消食。
“哎呀,整天呆在屋子里闷不闷啊,你可是从未带我出门玩耍过,好歹咱们睡了这么久了,夜夜都白给你cao,你真是一点都不晓得疼人。”
尹云之拦着他,道:“被人看见不好。”
朝朝简直要被他气死,说道:“大不了出了门咱们就假装不认识,大路朝天各走各的?”
“那怎么行,你从我家门前出去,怎么可能不认识。”
朝朝道:“尹大人,你是没睡醒吧?尹大人金屋藏娇的事,现在这整条街上的人,谁不知道我俩有一腿,不只是这条街,整个端城都知道了。”
“你,你——”
“没错,是我。”朝朝拍着胸脯,“就是我散播的,街坊邻居我都和他们熟了,这些话自然不要藏着掖着。”
“我不去,你要去自己去。”尹云之摔袖。
“那怎么行,露水夫妻也是夫妻,既是一时夫妻,得做足样子,你忙完了衙门里的事,就该多陪陪我。”他拉着尹云之的手亲了几口,“有什么大不了的嘛,家有男妻,财源不息,搁别人摊上我这样貌美如花又贴心的贤内助高兴都还来不及呢,就你还哭丧着脸,走啦走啦,晚了就看不见花灯了。”
尹云之给他抱住手臂,两人亲密无间,果然招来许多目光,尹云之被那些人掩嘴偷笑的模样弄得心里发慌,即使不确定别人是否在笑他谈论他,杯弓蛇影,让他浑身难受,他很抗拒地推开朝朝。
朝朝道,“怎么了,爹?”
“在外面就别叫爹了。”尹云之怒声道:“走路就走路,拉拉扯扯成何体统!”
朝朝不想和他吵,去桥头看人放花灯,尹云之脾气古怪,让人难以捉摸,为了那点不值一提的面子就扼杀欲望,还活受罪死不松口,明明是很想和他出来的,却要装作很勉为其难。
人心呐,真是深如北海水。
朝朝心里嘲笑他,他那要吃人的神情和冰凉的语气,心里又生起一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