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是这样悄悄露头的,没有生息,没有狂烈的宣言,没有波澜壮阔的叫嚣,就这样悄然而至。
四周空气又回归宁静。
“所以说,我在苦苦挣扎着想你的时候,你却找了女朋友?”南木率先打破沉默,冷冷地瞥了一眼对方。
南乔赶紧抱住他:“我跟她确定关系后就相处了三个星期。刚刚说的唐孤是一个变态,我上次去抢毒品就是跟他做交易,他……勉勉强强算是我朋友吧。他跟许文灵……”
南木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封住了他的解释,沉默地看他:“所以,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
对方也沉默了。
是啊,确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,这是自己的生活圈,自己有前辈有朋友有女票,有很多快乐或悲伤的回忆。
而南木什么都没有,他只有自己。
他只有无边无际的压抑和思念。
你以为他活在南市,光鲜亮丽,有家人有父母,拥有一切,可他心里只有你一个。
你不知道他在每一个难熬的夜晚是怎么苦苦度过的,你也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一番心情坦然赴死。
他挣扎着活着,活得太累了,但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:“你不能死啊。”
对南木而言,人生如同歧途,人的一切所为,也正是为了快乐地消磨由一生光Yin铸成的歧途。
可他不想消磨了,他不知道如何能快乐地消磨,活着太孤独了,永远都是孑然一身。永远被许圆梨安排得死死得,如同沉重的铁门一样压得自己透不过气,甚至丧失了呼吸的机能。
而他正陷入惶茫潦倒的囹圄时,南乔却在他的圈子里活得色彩飞扬。
并不是觉得南乔也应该像他一样忧郁,而是他嫉妒,嫉妒那些朋友可以陪他一起走过风华正茂。
而那时的南乔眼里没有他。
两人是双生,是本应该在一起参与着对方的一切冷暖离愁,一起度过孩童时代步入年少,但这一切都被剥夺了。连记忆也稀薄了。
但南木其实也在暗自庆幸,还好南乔没有和他一样,还好南乔可以活得Jing彩纷呈的。
可不知为什么,他心里有一块地方,酸酸涨涨的,渗透着酸涩的失落。
看出了对方的不开心,南乔却不知道该怎么哄人,他只是沉默地牵着南乔的手,轻轻说一句:“去吃饭吧?”
——你还没吃过北市特色的扒饭吧。
那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雾霾一旦出现了,就散不开了,整个世界变得chaoshi又Yin暗,如同死亡泥沼。
第二天,南乔带着南木去了北市边境的一个小湖泊。
一路上那孩子都异常沉默,完全没有以往的那种活跃,小小的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南乔知道他还在因为郭钰凛的事情而失落,就带他去了北湖泊,让那里的迤逦美景来安抚他。
也算是赔罪。
“你在想些什么?”两个人坐在湖边黑色的巨石上,南乔望着一拍的一拍的荡漾湖水,发问。
黄昏驶过,云层一叠一叠地遮住了太阳上余光,给人间留下来一大片的暗色。
隔岸有人燃起了烟花。
绮丽的光斑在欢声笑语的喧杂中蹿上天空,炸裂成无数盛开的花形流光。
“我……”那孩子的睫毛在冷色的烟火披着明暗闪烁扑腾了几下,而后又低下头,摇了摇。
南乔长久地叹息,半片脸藏在了烟花的闪烁里。
之前他吃酸的时候,对方总是能找到法子哄他,如今轮到他了,却不知怎么做。
风声踩着涟漪走了过来,掀起了人们的衣裳和额前的发。灰绿色的水中倒映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,在荡漾的风里,时而模糊,时而清晰。
“南木,”南乔突然抓住他的手,盯着那孩子的双眸,“任性一点吧,你现在,想对我,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烟花在远处的天空不断绽放,南木眼睛挣扎似的扑闪了几下:“什么都可以吗?”
“对,偶尔任性一点,把不开心发泄出来。”
那孩子恍了神,望着对方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,缓缓地伸出双手,掐住了他的颈脖。
世界突然间就变得只有黑白两色,下一秒,南乔被掐着脖子坠入湖泊,激起漫天浪花。
当两人掉进湖水的那一刻,世界又倏忽地亮了,升腾的烟花有了色彩,流光再一次笼罩天空,暗沉冰冷的色彩又回归了人间。
失重感伴随着轻微的窒息感涌上脑海,然后是溺水后的漂浮感。因为摔下来时被掐着脖子,南乔感觉呼吸略微困难,吐出了许多细小的白色泡泡。
下一秒,他感到从充盈的车厘子气味的吐息,从唇齿间渡了过来,直至肺泡。
远处的流火落进了水里,天空中那些流动的色彩照进了湖,被水过滤后的色彩绚丽而虚幻。
湖泊里是冷冷的灰绿色,满目都是透明的白色小泡,或大或小,浮在鼻与唇的周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