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烬从瀑布下面爬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漫天星斗的深夜了,褚紫打着哈欠,对还在瀑布底下半死不活地吊着的兰致喊:“两千四了哈师弟,坚持一下。”
风烬累得厉害,叮嘱褚紫道:“他修为还不高,劳烦你多照看。”
“这还用你说,”褚紫幽怨地看着他,“师尊让你紫哥来盯着是干什么的呢。”
风烬笑了笑,拍拍他的肩膀,便急匆匆赶去襄停峰。襄景还在等他,燃着一盏长信宫灯,在桌前安静地看书。
风烬缓缓走过去,躬身道:“师父。”
襄景嗯了一声,没动作,风烬知他看书一定得看完才能停下,于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。不知过了多久,襄景一抬眼,就看见风烬还低着头,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。青年来得急,身上的衣服都没烘干,贴在笔挺结实的身体上,勾勒出矫健的身形,头发也shi得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侧,虽然不至于滴水,但襄山高峻寒冷,相必不舒服。
襄景顿了顿,视线转向那盏宫灯,手指微动,风烬身上的水便立时蒸发,只是风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出神地盯着前方,都没注意到。
“想什么呢?”襄景问道,眼睛还盯在宫灯上。那长信宫灯雕得极为Jing致,托灯侍女两腿自然交叠,斜斜跪坐,虽然是鎏金铜器,但毫不生硬。她左手托灯,右手扶灯罩,眼神温柔地看着手中的灯火,烛火幽映,愈发显得这个侍女眉目如画,神情灵动,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似的。
风烬反应过来,睫毛颤了颤,看向襄景,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宫灯,掌灯侍女慈眸善睐,笑意盈盈,看起来有些许的眼熟。
风烬噎了噎,却没说出口,倒不是他对襄景有防备,虽然当年他一直忧心襄景出于什么原因才收了自己,但这几年襄景对他的上心是显而易见的,他并不是白眼狼。只是他想得太多,无从说起。兰孟亭,徐人弗,试炼,战柔,阿都……这些事像一块大石压在他心头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襄景没有催他,静静等着,风烬思考了一会儿,诚实道:“禀师父,弟子想得太多,不知从何说起。”
襄景侧着头,少见地笑了一下,他本就生得高贵脱俗,清冷玉美,这一笑便如凛冽寒冬中有莲花绽放,因为太稀少而美丽,显得不太真实。
“你有一个疑问,是我能解答的,”襄景道,“你师叔杀纳灵是为了我,”他看向风烬,一向秋水般淡薄的眼睛也有了丝黯然,“纳灵杀了我的……几个故人,他做的很干净,当时局势紧张,我也不能报复,你师叔,是去为我报仇了。”
风烬沉默了一会儿,才发现这或许是襄景一直埋在心底秘而不宣的一些伤心之事,虽然他言谈间语气淡然,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,但能让活了几百年一直不动声色的襄景露出一瞬间黯然的神色,可见这些事在襄景心里是怎样的波涛汹涌。
二人朝夕相处数年,风烬多少也看得出来,襄景是那种把十分痛苦只说出两分的人,当年的故事,一定比他现在说的更惨烈。他只是天生性格冷淡,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冷些无情的。
“你是我的徒弟,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,大可直接来问我。”襄景说完,翻开了手中书卷,风烬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之令,于是鞠了一躬,向门外走去,他对战柔的事好奇心并不强,只是翁龄起了个头,事关襄景,他才想要了解,现在襄景告诉他一个大概,就已经足够了,只是……
“师父,”风烬又回过头,“试炼……”
“我知道不是你的错,”襄景干脆地说,他抬起头,眼神定定地看向风烬,“过几日兰家家主会来,你准备好。”
兰孟亭要来?风烬心里一沉,道了声是,便告退了。
其实风烬在襄门修习这几年兰孟亭也带月裁容和兰致来看过他几次,顺道捐赠一些天材地宝,风烬总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兰孟亭,更多地跟月裁容和兰致在一起,在知道灭门真相后,风烬已经很难跟兰孟亭像以前一样亲厚了,所以他能少跟兰孟亭接触就少跟兰孟亭接触,但又怕避嫌过甚引起怀疑。
风烬不禁有些烦躁,一抬头,就看见兰致在前面等他,青年的淡蓝衣衫shi答答地贴在身上,还在滴水,一见到他,就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抱他,只是胳膊吊了太多单杠,又酸又痛,实在抬不起来,只好垂头丧气地停下来了。
“致儿。”风烬快步走过去,抬手把兰致的衣服烘干了,这时他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,反应过来。衣服总不可能自己就干得这么快,想必是襄景帮他烘干的。
兰致见他走神,又抬不起手,于是用额头撞一撞风烬的下巴,眼巴巴地看着他。风烬回过神,倒退几步,笑着拍拍他的胳膊:“回去哥哥给你治好。”
他这么说本是想提醒兰致他们只是兄弟,却不曾想兰致又会错意,将这句话看成是一种亲昵的示好,反而愈发高兴地歪在风烬身上。
风烬念他初来乍到受了重罚,就没推开他,只是扶着他的胳膊,引他往回走。
“你的房间在哪儿?”
“多亏褚紫师哥热心,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