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吹过来的气息带着兰香,丝丝绕绕,陆绶明白了公主的意思,他吞咽一下,却想起了公主的身体。
公主这几日身体定然没有那般好,可是拒绝,会让公主生气吗?
正在踌躇间,尉栎突然远远下拜,行了个只有扰了公主雅兴才会行的大礼:“公主,秦王殿下和吴小侯爷求见。”
陆绶如释重负。
但他定然也想不到,公主也如释重负。
成华没忍住心里一瞬间的春色,提了倚云阁。话说完,成华突然想到,万一身体不支,陆绶到时候以为她就这点耐力,以后不尽兴怎么办……
她摇摇头,这可不行。
她故作十分庄重的模样,“让他们进来吧,去书房。”
公主府书晨楼内,秦王宋珏和镇南侯世子来便有玉珠、玉弦奉茶。
约么大半柱香时间,成华公主才摇着头上象征身份的五凤钗,穿着轻便常服进来。
宋珏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,心里不免宽慰:那就好、那就好,只要人不像前几日那般疯迷醉酒便好。
他看着将公主小心扶上软榻,又十分贴心给公主调好靠枕,忙前忙后做完一切事之后,才回身向他和吴谓行礼的陆绶一怔。
一声叹气幽幽从心底攀升。
吴谓看了宋珏一眼,吊儿郎当道:“成华,秦王同我,可不是来找你,我们是来找这位回京第二日便向刑部和玖樟台告假的陆侍中。”
“哦,不,已经是三品的陆侍郎了。”
成华看向陆绶,眉眼里净是欢喜:“你这次受了这么多苦,一个侍郎我都嫌少!”
“嫌少?”吴谓抖擞了一下身体:“得了吧,要是陛下将他直接提成玖樟台的三辅,恐怕他能掀翻整个朝廷。”
“嗯?”成华浑然不觉牵着陆绶的手,贴着他的耳朵吹气:“真厉害,我的大人!”
宋珏和吴谓只觉得闹鸡皮疙瘩。
得亏两人如今一个成婚后犹如蜜糖,另一个也快要同琼枝喜结连理,要不然非得吐出口血。
宋珏叹了口气道:“昨日,陆绶在谨安走后,给父皇一个折子。”
“今日父皇提出了折子中的两条,一条整顿宜凛军备,另外一条,打通黑曲河。”
宋珏刚说完,吴谓就立马接上了:“我说陆寒玉,你这可是好本事,一上来就是大招,今□□堂上差点没炸开。”
公主这下听明白了,“这……陆绶,这些事的确有些大。”
陆绶回眸看着她,眸光里点染温情,语气却坚定无比:“是。”
“微臣还写了开垦盐碱土地、军士半农半兵、盐税收归朝廷……”
吴谓目瞪口呆:“得得得,就你开通黑曲河、整顿宜凛两件事,别说靖安郡王府怎么样,就那户部、礼部的老学究的唾沫就够你吃一壶的了。”
“而且,如今你还直接留宿了公主府,礼部的人难免怀疑你是为了搞薛予羡才弄这么一出……”
吴谓话音落下,成华公主的面色就变了,她像是被人碰了最不能碰的底线:“谁嚼的舌根?!”
“殿下。”陆绶拉住了公主,看向宋珏:“秦王殿下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要说这些。”
秦王一顿,点点头。
北疆冗员聚集,贸然裁去老弱病残,只会让百姓对朝廷失望。
依着陆绶的折子,将盐碱地、荒地依靠非战时轮换休养的士卒,那便能节流一部分资源,最关键的是,一旦土地经过长期时光,会慢慢改良,这样就可以Jing简北境军队,让宜凛军更加Jing良。
至于打通黑曲河,不仅是为了使盐道顺畅,更重要的是以后除盐道之外的其他补给,全部可以行水路,上下无阻。
所有的事情,做起来都是大工程,可从长远看,无一不是便利于民。
宋珏看向陆绶,对方神色淡然,时不时偏头照顾着成华,偶尔给成华喂上一个蜜饯,看上去满身都是柔软和无比的耐心。
可他的眼光却锐利无比,行事雷厉风行,不折中、不偏私,近乎一个无情的机器。
他不怕别人的攻击,更不怕所有人的攻讦,他只是在完成他的抱负。
这样的人,父皇说的没错,他最适合玖樟台。
可是现在,他深陷朝廷的讨论中心,做的事又令人诧绝,稍有不慎,便是动摇国家根本。
真的可以吗?
陆绶沉声道:“秦王嬴政修筑长城,大秦颠覆;隋炀帝开凿运河,隋朝凐灭。”
“殿下或有此忧。”
“可殿下别忘了,有些事,只能在盛世做。”
“长城关隘,阻匈奴不能南下牧马*;运河流通,上至涿郡下至余杭、贯穿南北。修得是万世之福。”
说至此,陆绶淡然一笑:“我奏折所陈六件事,陛下只拿出这两件,已经说明,陛下觉得这两件如今做合适!”
陆绶起身,立于轩窗之下,身形如鹤,自有一番气度与光华。